有一年冬天,你在我的第二杯紅酒滑入喉頭時出現,那是在我終於能好好的呼吸之後,好久好久之後。然後你說「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你了。」「都讓你猜到的話,就不好玩了。」
在那個冬天的某個晚上,我說起在烏干達的那一年,我們笑得睜不開眼睛。你問「要不要切洋蔥?」「要。」我們站在廚房的木桌前,用盡全身力氣地將一顆洋蔥剝皮、切絲,再剁得細碎,然後抱在一起大哭一場,哭得像是在沙漠中唯一的一場雨,連哭泣都任性得不得了,硬是要擠出最後一丁點水。
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,我走了很多路,去了很遠的地方,看了繁華與頹敗,感受了愛與冷漠,在極光下喝酒跳舞,然後在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早晨,沒來由地,我想起幾年前,你在山丘上跟我說「在宇宙最開始的時候,只有氫和氦,沒有鐵,沒有碳,沒有氧,沒有任何維持生命所需的物質。氫與氦在重力的影響之下彼此碰撞,它們形成了巨大的團塊,因為裡頭巨大的壓力,那些原子碰撞結合成更重、更大的原子,然後它們變成了星星。核子融合,你知道嗎?」
我只是一直看著你。
「然後,在燃料耗盡之後,猛烈爆炸,變成超新星,幾百萬年之後,它們在一陣強光中消逝,那些碎片散佈在宇宙裡,就這樣,一次又一次,在數不盡的時間裡,宇宙有了足夠的碎片,去形成一個星球。地球是這樣誕生的。」
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「所以啊,我們都是由星星的碎片做成的哦。」你說。
我們走下山丘,當時的天空、空氣裡的味道、你說話的樣子還有下山時台階上的一朵花,變成一條細細長長的絲線,我有時候忘記它的存在,但是它在多年之後,仍然帶領我前往無盡的瘋狂與倔將。